娜烏西卡的滑翔翼

男孩緩緩走上草坡，來到老人的身旁，但他並沒有注意到老人的存在，一屁股坐在菩提樹下，那是他們經常討論事情的地方，逕自玩弄著手上的荑草。

「你看起來很愉快，是因為你手上的野草嗎？」老人說。
男孩並沒有回答，轉頭對老人笑了笑，又舉起手上的草桿仔細的檢視它每一片嫩葉。

「你看起來洋溢著幸福，是什麼讓你快樂？」老人又問。
老人緩緩的用蒼老的聲音將問題遞給男孩。但男孩始終沒有回答，只是微笑。

「是什麼讓你充滿希望？
「是什麼讓開始你對事情有了不一樣的看法？
「是什麼讓你充滿自信，彷彿你就置身於世界的中心？」男孩臉上的笑容更靦腆了。此刻，男孩並不想同老人聊天，他只想好好的花上一整個下午觀察手上這份禮物。

「是什麼讓你的心靈有了歸屬，使你不再趕到孤獨？
「是什麼將你的心磨去了尖角，讓你學會包容？
「是什麼讓你不再幼稚，成為一個男人？」

男孩抬起頭，「愛情，」男孩說，「是愛情。」男孩看著老人蒼白的頭髮，眼裡放出不可逼視的光芒。彷彿有那麼一瞬間，男孩覺得自己變高了，變強壯了，甚至可以一肩扛起整個世界。

「是什麼讓你學會關心？」老人繼續說著，「讓你學會關心你關心的事物所關心的？
「是什麼讓你學會開始，卻忘了如何結束？
「是什麼讓你學會擁有？讓你開始害怕失去？」

老人看著男孩不再挺直的背漸漸彎下，他看到男孩眼中的光芒明滅閃爍著，像風雨中的燭光。

「是什麼讓你害怕？
「是什麼讓你背對未來，拒絕一切有可能或不會發生的？
「是什麼讓你恐懼？失去信心？」老人的沙啞嗓音多了一點滄桑，男孩似乎震懾住了，他放下手上的草，低頭凝視著自己的腳。

「是什麼讓你哀痛欲絕？
「是什麼讓你掉入黑暗，從此詛咒美好？
「是什麼讓你像個小孩般哭號？
「是什麼讓你的生活成為地獄？連珍珠和寶石都不再閃耀光芒？

「是什麼讓你絕望？」

「是愛情，」男孩站起來說道，「是愛情啊！」

男孩又沉思了一會兒，忽然恍然大悟似的，他的眼神不再有光芒，而是惶恐，「是的，老爺爺，我得感謝你提醒我。現在，我得趕快去結束一個不應該開始的錯誤！」說完，男孩就跑下草坡，沿著白色的石徑漸漸縮成一點。

老人幽幽的望著男孩遠去的背影，若有所思的說著，
「又是什麼將你從黑暗的深淵拯救出來，像聖母慈祥的手臂環繞著你？」

男孩卻早已跑得很遠，遠到再也聽不見老人說的話，然後消失在草原的另一端。老人忽然笑了，笑聲不再蒼老，儼然一個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