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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難道他還在吟唱? 我以為當他失去Eurydice的時候,他已忿忿的甩掉他的七弦琴。                 雪萊《Orpheus》

  那天下午,妙妙打電話來說不再愛我了。什麼也沒多加說明的不再愛我,於是我和妙妙就這樣分手。和妙妙分手之後,我睡了很久,轉動著世界的齒輪突然停下來似的。有可能是被Hypnos的角碰觸到眼睛。那就像是突然被人拔掉電源的插頭一樣「啪」的一聲睡著了。

  * * * *

  我落在一個黑暗的小房間,全身無力的躺著。事實上我什麼也看不到,更不確定這是不是個房間,只是感覺上是個房間罷了。我把手伸到最直在最遠的地方搆搆看,試著摸到一些東西也好,因為這突如其來的黑暗讓人感到不安。什麼都感覺不到,但是一直沉默的黑暗卻說那裡有著什麼。「我必須自己去看看,那個是不會自己過來的。」包圍我的黑暗像是發出聲音般的對我說。

  我花了好大的力量把身體撐起來,大概花了不少時間吧(其實我是不知道時間的,在那裡沒有時間,很可能過了幾秒鐘或是幾天也說不定),在四處繞了一圈,啥也沒發現。我懷疑這裡說不定不是一個小房間而是無止盡的黑暗,那麼更令人納悶的是,這裡是哪裡?而我又是如何進來的呢?我走回大概是原處的地方,這裡除了不安的感覺,所有地方都是黑暗,我抓抓頭然後躺下。這時候,原本默不作聲蟄伏在一旁的黑暗像是饑荒的大群蝗蟲向我竄來。在我的手上、腳上、胸口、背上、臉上,到處都是。它們爬動著,用小口撕裂皮膚後貪婪的把我身體吞噬。蝗蟲般的黑暗把我的身體一小塊、一小塊的吃掉了,可能連心也沒了吧,我閉上眼睛,畢竟在這黑暗有沒有眼睛已經不重要了,我咬著牙忍受著無感覺的痛楚。


  過了一段時間,我睜開眼睛,取代黑暗的刺痛的是更直接、更具有真實感的強光。陽光的強烈光線刺入我的眼睛。我不得不閉上眼適應一下耀目的光。再次睜開眼睛才知道我正對著無雲的天空中的太陽,在我身旁的不再是黑暗而是水,冰涼清澈的水。我發現我躺在湖邊的草地上。背後的衣服被小浪拍濕了,我站起來沿著湖邊緩緩走著。此刻我不再擔心身處何地了,至少不是令人發寒的黑暗。看起來是個很大的湖泊,站在這端岸上只看的到無窮延伸的青草岸邊和遠方的湛藍天空跟湖面交會於黯淡的地平線。湖邊起了一陣微風,春天的風混著溫暖的陽光,令人感覺很好的那種風,像是來自古代的美好微笑。草地上坐著一個釣魚的男人,動也不動的垂釣,心沒放在釣魚的樣子。男人和這湖、這草地合成一片風景,像是早就坐在那裡等我。我下意識的走向他。風吹過湖面漫起小小的波,陽光照在波上反射成奇妙的光線,形成流一樣的往我撲來,像是記憶一樣猛然撲上的流。當然,我被淹沒了。
  
  我繼續傻愣愣的走在湖邊,走到釣魚的男人旁邊。男人收起釣竿。

  「你來了啊。」男人頭也沒回的對我說。他的嗓音雄厚又優雅,讓人想起三大男高音合唱的'O sole mio,「我一直在這裡等你很久了喔。」
  「你是誰呢?」我問。
  「我是Orpheus啊。你是歐飛先生吧。歐飛先生應該認得我啊。」Orpheus拿出掛在腰間的七弦琴在我前面晃了晃。
  「Orpheus、Orpheus、Orpheus……」我學著他的發音念了幾遍。奇怪的名字,像是希臘神話中的人一樣,越來越多的問題在我腦中盤旋,「你怎麼會知道我的名字呢?你到底是誰?在這裡等我要做什麼呢?這裡到底是哪裡?」
  「這樣一直問不行喔,你有重要的事情要做喔。跟我走吧,要去那個地方,你應該知道吧。很抱歉在路上我不能回答你一些問題喔,路上發生的一切你必須靠自己理解。不過不用擔心我會把你應該要知道的事情跟你說的。」Orpheus不太理我似的走上一條小徑,一邊輕輕播著七弦琴一邊說著,「剛剛那個湖,這裡的人叫它『冥河』,你是跨過『冥河』從那個地方來到這裡喔。」

  「你是說從黑暗的地方來到這裡?」
  「沒錯。」
  「那我到底有什麼重要的事要做呢?」我稍微急切的追問下去。但是他沒有回答,只是笑了一笑,然後繼續彈著好聽的曲子往前走。


  小徑旁的草從青綠小草變成長長的野草,我和Orpheus走的路越來越荒涼。沿著小路看去,這條蜿蜒的窄路爬上小坡之後繼續延伸下去,看來要走的路還好長。一群黑色的烏鴉從平原邊際的灰色山脈飛向我們。太陽從正上方漸漸落到冥河的那一邊,這裡的黃昏沒有美麗的晚霞,只有昏暗陰鬱的雲從遠方的地平線不知不覺的掩蓋天空,隔開剛才明亮的日光和即將籠罩大地的夜晚。起風了,從冥河吹來的風。

  「冥河的這邊是冥府嗎?」我問。
  「是啊,冥河的這邊是冥府。」Orpheus說。

  冥府的風啊,我想著。不知道冥府的風和平常的風有什麼差別。或許沒差吧,不過平常的風有著宿命的存在性,冥府的風則是有點突兀。不過說不定冥府的風也是平常的風的一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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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oofy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4) 人氣()